曹侍郎很委屈的，当了半辈子老实人，你以为是他所愿？
当初在中原，全朝忠良抗击蒙元的时候，他籍籍无名....
流亡海上，誓死捍卫大宋火种的时候，他籍籍无名。
崖山海难，陆秀夫、江镐、文天祥、张世杰个个都有高光时刻的时候，他还是籍籍无名。
你以为他不想站在排头，也当一把英雄？
可是没办法，一，老天没给他那个机会。二，怂人就是怂人，胆小那是天生的。
结果，机会终于来了。
昨天咆哮大殿，绝对是曹庆熏的高光时刻。
老曹一下就悟了，原来当英雄这么爽的吗？
怕了一宿，也兴奋了一宿。
前前后后，把今天在殿上应该干什么，要说些什么，演练了无数遍。
甚至都开始憧憬美好的明天，教改因他而推动，一帮子仁人志士围拢身前。
弄不好，宁王殿下也要因为他曹庆熏而获救。
哦嚓，巅峰了！
结果，妈了个波的，王仲林没来。
怂人曹庆熏少了个壮胆的，自然闷头憋屈了一早上。
一下朝，曹庆熏就爆发了，直接杀到工部衙门，没找着人。
又杀到王仲林家，王夫人说他一夜未归。
把老曹吓的啊，啥想法都出来了，老王不会让张简之给灭口了吧？
最后几经打探才知道，王仲林躲这儿来了。
那老曹能惯着他？
所有的怒气、怨气都爆了出来，杀气腾腾就冲了进来。
可把王仲林乐坏了，“来的正好，快帮我出出主意！”
把曹庆熏气的，顺手摘下乌纱就甩了过去。
“王仲林！你他娘的就不是人！”
结果下一秒，瞥见王仲林身后那隆隆作响、白雾升腾的蒸汽机，眼珠子没瞪出来。
“这...这是何物！？”
“嘿嘿！”王仲林抱着曹庆熏的乌纱帽，“正式给曹侍郎介绍一下，五郎蒸汽.....”
“啊不，工部第一代蒸汽机！怎么样？像那么回事儿吧？”
“你们....你们搞出来了？”
曹庆熏可没管王仲林临时改名的举动，直勾勾的盯着那大机器。
他虽然是户部侍郎，对工部的事不了解。可是蒸汽机的事儿，别说是一个侍郎了，大宋普通百姓都能八卦出一大套来。
没办法，之前闹的动静太大了，谁不知晓？
回过神来，绕着蒸汽机转了好几圈儿，“嗯！！不错！不错不错！这才像个蒸汽机该有的样子嘛！”
之前没造出来的时候，宁王把这玩意都吹上天了，又是能代替水车抽水，又是能当牛马拉车。
宁王居然还说这玩意能织布，能打铁。
说的好像这玩意有脑子，会过日子一样，甚至考个状元都不在话下。
结果倒好，亦思马因就弄出个超大号儿的“放屁机”出来。
而现在这个蒸汽机就完全不一样了，比之前的那个要小巧甚多。
如果不算上一人多高的蒸汽锅炉，只说汽缸，还有连杆曲轴带动的飞轮这部分，只有一丈不到。
而且，大飞轮那强劲有力的转动，也彻底抛开了“放屁机”的恶名。
“不错不错！”
曹侍郎看过之后，甚是满意，十分满足，都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了。
“不错吧？”王仲林也笑，“所以得让你出个主意，这玩意得怎么用呢？”
“嗯？”曹庆熏一怔，“什么怎么用？”
王仲林无语，“你想啊，这个时候，蒸汽机问世，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？长脸就不说了，至少在声势上也为咱们增进不少吧？”
“难道....就写个奏折？上书：祥兴九年三月，工部创蒸汽机一部？”
“不行不行不行！”曹庆熏一听就不干了，“傻吧？如此平淡，还造什么声势？”
老曹现在终于明白了老王的心思，他是想借蒸汽机做点文章。
“让我想想啊！”
也没啥经验的老曹却是成了一帮直肠子里的智多星。
想了半天，“有了！”
不光王仲林一振，连亦思马因他们都竖起耳朵等着。
“上什么奏折啊？不是要借此造势吗？不是要挫败那帮子腐朽旧官吗？”
“用宁王的话说，就是狠狠的打他们的脸！所以....”
“所以怎样！？”王仲林急了，“快说！”
只见老曹傲然昂首，“咱们先不上奏折，把张简之、吕师留那帮人叫到这来，当着他们的面，开动这机器！”
说完，只等鲜花和掌声。
王仲林愣了一会，“完了？”
“完了！”
“切！”老王一甩手，“什么馊主意！”
他虽然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，可是隐隐觉得吧，蒸汽机的第一次亮相，应该比这高光，比这有气势得多。
就把那几个龌龊人叫过来，就得了？太瞧不起蒸汽机的威力了。
要知道，昨天他们看蒸汽机动起来，都兴奋成什么样了。
他们兴奋的有多失态，那就得让张简之他们失望的有多失态。
连亦思马因都觉得曹侍郎打脸的水平太一般了，撇嘴揶揄，“叫这儿来？回头人家再禁止百姓围观，脸色再难看也没人看见有屁用？”
“还不如把蒸汽机拉张简之家门口去呢！就在他大门前给他烧把火儿，看他怎么下得来台！”
“嗯！？”
曹庆熏、王仲林一怔，对视一眼，“好像....不错哈！”
他俩咋没想到尼，把蒸汽机拉张简之家门口去，街面上开机。
那场面，绝对劲爆啊！
“可以啊老亦，脑子够用！”
把亦思马因说的心里一荒，我，我我我我就随便说说，就够用了？那要你俩干啥使的？
一脸惊恐，“不会吧？你们不会真要把这玩意拉到张简之家门口去吧？”
曹庆熏，“有何不可？一来让百姓看看，宁王所推之事再行其道。二来让张简之颜面扫地，再壮工部的声威。”
“三来嘛，蒸汽机一出，工部更可以理直气壮的向朝挺要人，要识字的劳力。逼着张简之不得不推行教改，否则他就要拿大族子弟来顶。”
“看他如何！”
“哦去！”亦思马因翻着白眼，心说，现在当官的这么有没技术含量的吗？感觉太儿戏了吧？
无语的来了一句，“要这么说，那还不如等两天。让五郎加上我们，把蒸汽机配套的，宁王说过的那些玩意，什么自走的蒸汽车啊，取水车，纺织车啊，都弄出来。”
“到时候拉到张简之门口去展示，也让百姓更明白蒸汽机的神奇和价值。”
“咦！？”
王曹二人一听，登时眼前一亮，“好主意！”
亦思马因：“......”
我还是别说话了，越说这两人越不靠谱。
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，谁让人家是大领导呢？一声令下，玩笑也得当真的干的。
老亦和众人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儿，但是，王侍郎拍板了，那就干呗！
再说了，只是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儿，可是让他们说，也说不上来。
其实，把蒸汽机拉到张简之家门口试车，确实可以达到一定的宣传和造势效果，可那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。
怎么说呢？
你在大殿上骂了人很过分，但还没过分到无可挽回的地步。
顶多是吕师留、吕洪生恨上了王曹二人，可是其他的文官集团也就那么回事儿。说白了，事不关已高高挂起。
其次，朝议大殿确实是庄严肃穆之地，最为正式的场合，可也仅限官与官之间。
自古以来，在朝堂上，甚至后世在国会、议会里，吵的不可开交，骂的祖宗蒙羞，甚至大打出手的，也是不胜枚举，多了去了。
可是，你何时见过两个当官的，当着百姓的面儿恶语相向？口掘祖宗？
这是政治的体面，也是默契。起码在大众面前，要给对方留层皮。
殿上怎么吵怎么骂，那是官场的事。可是搬到街面儿上，那就是官与国、与政、与民、与道理的争锋了，一点余地都没有。
在殿上骂了吕家兄弟，结了仇却不是死仇，就算吕家兄弟不罢休，别的文官却不想闹太大，因为丢人。
可是，在张府门前一闹，那张简之就被逼到了死角，是死仇，其他文官想调和都无从下手。最后结果就是你死我活，双方都没有退路。
王曹二人其实也明白这一点，可是二人同时明白，与张简之结仇，确实麻烦一点，可到了这一步，还要什么余地呢？拼了吧！
不乘胜追击，下一个机会在什么时候却是谁也说不准了。
总之，蒸汽机的事暂时被他们压了下来，谁也别着急。
亦思马因说要给蒸汽机配套，也就是开发应用上的终端硬件，什么汽车、抽水机，纺织机的。
听起来，有着玄乎。
可实际上，真用不了多少时间。
首先汽车。
人家想象中的汽车，和后世人认知的汽车，他就不是一回事儿。
你还什么发动机、变速箱，传动装置这那的，一辆车好几万个零件？开什么玩笑，这辈子他们也造不出那种汽车。
老亦所说的汽车，就是一个四轮大板车，加上飞艇上现成的驱动螺旋浆的那套传动系统，上来坐上蒸汽机，再把传动系统连接到飞轮上，完活！
这辆车，没有高低档位，没有刹车，甚至连转向都没有。
从实用的角度来看，可以说没有任何使用价值。
可是放在这个年代，不用牛马，不用人力，点火自己就能动，那就足够了。
这比管火车头叫铁马车，怕照相机会摄人魂魄的大清朝还早几百年呢！
你想想，老百姓见到自己会动的大家伙得是什么表情吧？
至于抽水机，也不是后世想象的那么回事。
河边汲水用的大水车见过吧？一个大轮子，上面有水斗，借水流之力转动，把水从低处引向高处。
大宋版的蒸汽抽水机也差不多，把水车小型化，水力驱动改成蒸汽驱动，水车的轴杆往飞轮上一连，齐活了。
蒸汽织布机！
好吧，这玩意有点复杂，大伙没想出解决方案，暂时不做了。
不过，有蒸汽车，有抽水机就足够了。
如果赵维在这，一定要感叹：
蒸汽朋克，这才是蒸汽朋克！而且是带着浓浓华夏古风的蒸汽朋客。
五天！整个工部上下联动调集人手，只用了五天时间，蒸汽机应用工程就圆满结束了。
众人可谓披星戴月，日夜赶工，当站在全新的蒸汽机车面前，包括王五郎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感慨万千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。
好吧，王五郎睡了两天两夜，起来这后也加入了“魔改”行列。
此时，王仲林背着手，官袍已经脏的不像话了。
砸吧着嘴，良久，“有点.....丑了。”
一旁的曹庆熏，“不是丑，是真特么的丑！”
简直就是个四不像。
你别说它是辆车，你就说它是变形金刚都有人信。
五个轮子，四个着地，一个背着。背着那个可不是备胎，那是抽水机。车屁股后头还有一排四把犁头，翘起来的。
用王仲林的话说，“虽然能不能犁得动地还未可知，但是也要装上去，让百姓看到咱们蒸汽机车的多功能用途。”
除此之外，最无语的还是车头，装了一排的一窝蜂火箭。
是的，你没看错，徐良说了，要装上的，这才是蒸汽机车的核心战力。
你们想啊，两军对垒，冲出一辆无人驾驶的蒸汽机车，向蛮敌倾泻着无尽的火力，那场面....
大伙儿虽然有些鄙视徐良的异想天开，还冲阵呢？
只有他们自己知道，王五郎的蒸汽机再先进那也是初代产品，就那么点动力，背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应儿，早就不堪重负了。
别说冲锋了，现在也就勉强能动起来，速度还不如好汉走的快。
而且，除了喇叭不响，（也没喇叭）浑身哪都响，听着就快散架子了。
不过，没关系！这是用来打脸的，只要能动，那就是胜利。
总之，万事具备。
“啥时候去？”
王仲林有点兴奋，想马上看到张简之的脸色。
曹庆熏则是一翻白眼，看了眼外头的漆黑一片。
“等天亮吧，天亮叫上一百力使，把车推过去！”
好吧，推过去！
只能推过去，这玩意没转向，进城还没坡儿，开是开不过去的，谁让时间紧任务重呢？
于是，众人大眼瞪小眼儿的等天亮，好不容易熬到东方泛起晨光。
王侍郎一声令下，工部数十参与蒸汽机车建造的工匠，还有近百力工，合力将蒸汽车推出了实验室，浩浩荡荡向城中而去。
此时，新崖山也正是苏醒之时。
下夜工的人，还有早起劳作、出门觅食早点的百姓，正纷纷走上街头。
睡眼惺忪，就见一众人马，穿着工部的工服，推着个“大怪兽”往前街的张府而去。
百姓们好奇，只是怔怔的看着，可是王仲林却不干。
你们得跟着啊！得壮起声势来啊！
登时开始吆喝，“工部！新造蒸汽机车，今日问世！请乡亲父老来做个见证！！”
百姓一听，登时来了兴致。
饭也不吃，家也不回的，跟在大队之后，也朝张府涌。
蒸汽机？成了？
......
张府，张简之推开书房的门窗，有些疲惫的吸允着清晨的甜爽。
这段时间，张相爷很少睡觉，索性就住在书房，也不知鼓捣着什么。
正在闭目享受之时，管家急匆匆的冲过来。
“相爷，不好了！王侍郎带着工部的人朝咱们府上来了。”
“嗯！？”张简之一怔，浑身也随之僵硬，“朝府上来了？他要干什么？”
心说，王仲林不会这么不成器吧？领着工部闹事？
却闻管家道：“听说是他们工部的蒸汽机造出来了，好像比上回那个强了不知多少倍。这是要拉到咱们府前来示威的！”
“是吗？”
张简之一听，登时心头一松，笑了起来。
“原来如此！”
管家急的啊，一拍大腿，“相爷怎还笑的出来？不能让他们闹啊！”
“确实。”张简之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，“确实不能让他们在府前闹。”
低头沉思。
片刻之后，笑的更为灿烂，抬头看向管家，“这样，一会儿他们要是到了，你也不用驱赶。”
“言语轻佻一些，就说，在相府门前闹事算何本事？有本事，到皇宫门前去闹才叫英雄！”
管家：“.....”
嚓，相爷真坏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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