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法医的检查报告出来了,渣姐她......法医说心脏在停止的那一刻有不规则跳动,很像是...害怕引起的。”
宋一顿了下,才继续说,“你觉得可能吗?渣姐她会怕死吗?以她的性子,如果知道会死,她或许会隆重打扮一番,好见沈帝最后一面,而不是这样的...死法。所以渣姐怎么会怕死呢,她怕的不是死,而是,她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一幕。”
“小夭,你明白吗?”
“......”
病床上的人沐浴在阳光下,过分白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
让人很想知道,这样的一张脸如果睁开眼,会是怎样的惊艳。
此时的她又是静好的,让人不忍心打扰。
宋一飞快地别过头,抬手抹了下脸,再回头,脸上还是带着笑的。
“我底下的人在仓库不远处找到了她的东西,她应该是打算偷偷走的,没想到……”
宋一声音一哽,说不下去了。
沈夭夭连正常的离开都接受不了,何况是这种方式。
她说,“沈帝不知道躲哪里去了,等我找到他,先剥了他的皮,烧给渣姐再说。”
“......”
宋一陪着沈夭夭坐了一上午,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。
谢初及时地给她递上了墨镜。
双手揽过她的肩,“有阿御在,会没事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宋一想起医生的诊断:
——病人没有求生意识。
赵慈柔的离世,对沈夭夭打击太大了。
在沈母、沈老爷子这样亲近的人相继去世,之后又被沈父抛弃。
唯有赵慈柔给了她家人的温暖和家的感觉。
如今,唯一的家散了,唯一的家人也没了。
“你知道吗?以前小夭对渣姐的依赖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。小时候,沈帝带我们练完功,她总是跑得飞快,沈帝无论怎么凶她,她都是下完课就跑,跑回去也不做什么,就赖在渣姐身边,看着她。”
“后来,然后送了她一份耳机,之后小夭就无时无刻不在戴着耳机了。”
过往的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,只可惜,一切已经物是人非。
......
沈夭夭知道自己在做梦,但她不想醒来,因为梦里有赵慈柔。
那是下雨前的阁楼,风雨欲来。
电线被刮断,以至于着上了一片昏暗之色。
房间内,看不见任何光亮。
沈夭夭怕黑,她没跟任何人说过。
她蜷缩在墙角,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失,身体里的异样开始蠢蠢欲动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仿佛有无数龇着牙的怪物,等着吞噬掉她。
赵慈柔白天和邻居上街去了,这会儿应该还在喝咖啡,说不定还会饱餐一顿才回来。
是她自己不跟着去的,赵慈柔求她,她都没去。
沈夭夭觉得没她没什么不行。
但赵慈柔没说,这里下雨会停电。
她不想承认自己后悔,可是当她听到赵慈柔因为边跑而气喘吁吁,但还是一直在骂的声音。
那一刻,黑暗中的怪物尽数退散,她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了。
邻居在她身后跟着跑,“你说你,跑得这么快,差点你就被泥石流埋了你知不知道?何必呢?”
“你不懂,你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能够跳过老公这个环节,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。”
她把她当女儿。
沈夭夭当时的回应是,烧了她的阁楼。
她也没生气。
乐呵呵地去跟村长商量重建。
沈夭夭其实是想解释,阁楼里有被人安装的监控,但是一想,又没必要。
她以为赵慈柔等人走后,肯定会责怪她。
赵慈柔确实责怪她了。
她说:“我又要出卖色相去求人帮忙免费干活,火是你放的,这回儿,你去。”
讨白工,讨饭......
赵慈柔总是指使她,害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研究沈氏医经。
她快要烦死了。
让她去开家长会,她睡得比村长家那两头过年猪还要沉,起来的时候,还无缝衔接地拉着隔壁桌的家长讨论学校居然没有长得帅的男生。
班主任找她聊自己打架的事,她抡起袖子直接去那个被打学生的家长又打了一顿。
最后,是沈夭夭去请村长把人捞出来的。
她还怪自己,耽误了她去蹦迪。
赵慈柔,就是个嘴炮。
什么蹦迪,她连夜店在哪都不知道。
她就是想去沈家,看看抛弃她的沈父过得怎么样,时不时地她就会出现,说是要去恶心他们,不能让他们过得太顺心。
直到有一次,她被人堵了。
那张精心护着的脸,留下了一张巴掌印。
沈夭夭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,她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东西了。
她很惊异,她居然因为赵慈柔而有了情绪波动。
当天下午,本市播报了一条新闻,居民处发生火灾,提醒居民用火安全。
只有她知道,是她制造了爆炸。
再然后,沈夭夭无论去哪里,都会带上赵慈柔。
但赵慈柔从来没问过,她做的是什么,她见的是什么人。
哦,有一个,她见到沈帝的时候,是不一样的。
可当时的沈夭夭,没有意识到,这代表着什么。
沈夭夭被同门师兄整,腹泻不止,说她枉为沈老爷子的孙女,连泻药都没吃出来。
她当然吃不出来,那是沈帝亲自研发的药。
那个时候的她,没这个本事。
但是赵慈柔不知道。
她为了她学做饭。
烧了沈帝六个厨房,把自己的头发成功烫成卷发后,终于有所成就。
她在无极门,有了只属于她的小灶。
赵慈柔这一生,是肆意的。
可也是单一的。
单一到世界里除了沈夭夭和沈帝,再无旁人。
沈夭夭甚至不知道,赵慈柔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沈帝的最后一位药的。
她总是轻描淡写的骗人,让人摸不清真假。
就像她每次给学校骗请假条一样,驾轻就熟。
.......
沈夭夭舍不得离开有赵慈柔的梦,梦里的赵慈柔是那么鲜活,而不是那天满身是血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。
可是有谁在唤她,她听不清。
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,或者...是人。
沈夭夭昏迷了三天,景御就陪了三天。
寸步不离。
景御勾着沈夭夭的手指,指腹摩挲着沈夭夭圆润的指尖,就像当初她陪着自己那样。
景御有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。
他什么都做不了,除了陪着她,然后在她床头每天换一支玫瑰花。
没有哪个病房里放的是玫瑰。
但他的爱,永远热烈。
他有时会轻轻地唤她,有时沈夭夭会动动指尖,有时没有。
他俯身吻她,他还是喜欢她睁着眼看他的样子,那双漆黑的眼睛曾包容了他所有的欲.望。
宋一来找他,商量景三的处理方案。
说他现在就像是个信男,还是个毫无形象的信男。
景御扯了下唇角,不置可否。
“景夏丽说你答应过他,会留景三一命?”宋一问。
“出去说吧。”景御不想当着沈夭夭的面说这些。
即使,沈夭夭现在听不见。
宋一看了沈夭夭一眼,然后很快别过眼。
眼眶微红。
赵慈柔的身体她去看了,沈夭夭在昏迷前,明显做了最大的努力,甚至试图以命换命,可天意如意。
沈帝已经归来,天,就将赵慈柔带走了。
最终,只是无济于事。
大抵也是消耗过多,再加上悲恸至极,沈夭夭没了求生意识。
如果不是景御一直在身边陪着她,只怕.......
宋一不敢再想,转身出了病房,去了旁边的休息室。
“这件事你打算如此做?”她回头。
不过三日,景御仿佛像变了个人。
当初那个意气风发,惊才绝艳的京城太子爷,一夜之间就消失了。
颓,丧。
景御从口袋摸了根烟,没抽,病房里不允许有烟味。
烟在各个指尖来回跳动,然后被景御放在鼻尖轻嗅了嗅,老烟鬼的动作偏偏被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做得极为好看,痞帅的氛围感很足。
他缓缓开口,“这次能够救下沈老夫人,夏丽有功,但是景三的事,这个功,抵不了。”
宋一了然,“我清楚了。”
“我答应过小夭,”景御倏忽抬眼,那双深海似的眸子有碎星坠入,“不会允许任何人干预司法公正。”
“知道。”宋一比了个OK的手势,“我也不会。”
她拿出手机,拨了个号码,“顾大律师,来活了......公诉吧。”
挂断电话,她晃了下手机,“小夭麻烦你继续......”
话还未说完,景御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。
随即门被打开。
白推门而入,一个一米八的汉子,眼眶都是红的,“大小姐醒了......但她,用的渣姐的账号。”
宋一连忙打开手机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偶尔有风吹动窗帘,扬起白纱的一角。
宋一看到的是满屏的沈夭夭对赵慈柔的思念。
【渣姐,怎么今天换风格了?】
【让我猜猜,这朵玫瑰有什么特别之处,难道是某位优质男性送的一上来就跟盗号了似的,害我这几天茶饭不思的,说两句话缓解下我的思念呀,我都饿瘦了。】
【渣姐,今天选水友打游戏不?我先刷十个碧海蓝天,待会儿选我哈!】
【渣姐,我过几天就要考研复试了,你可以给我加个油不,你每次都超准的。】
【渣姐,你这是在哪里啊?我怎么看着像医院?你哪里不舒服?!你这个女人,是不是想让我担心死?】
【说句话吧,渣姐,求你了!】
【......】
门吱呀一声,景御从外面走进来,看到的就是沈夭夭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手机。
她是用后置摄像头拍的,就像当初拍渣姐一样。
心脏在这一刻剧烈收缩。
心疼得不像话。
景御别过头,猛地呼了口气。
缓步过去,从身后拥住了她。
“小夭,她不会想你这样的。”
“我给你煮面吃,海鲜面,好吗?”
听到海鲜面,沈夭夭回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点了点头。
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瘦削,越发显得眼睛空洞。
景御疼得心都要停了。
“我马上去做。”
景御离开病床,沈夭夭也站了起来,往外走。
弹幕上是一片问号。
【去哪里啊这是?】
【今天的风格怎么这么奇怪啊?】
【小甜甜?这个角度,拍摄的人是小甜甜吧?渣姐呢?】
“我带你们去看她。”
沈夭夭拿着手机进了电梯,然后按了个楼层,再继续往走廊深处走。
【从屏幕里我都感觉到了阴森森的凉气】
【到这里来干嘛呀?今天难道是什么恐怖本?】
【渣姐也是,都年过半百了,还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?我女儿都不玩了好嘛!】
【我要把手机拿远点,不会前方突然高能吧?渣姐难道已经化好了妆,准备吓我们?】
【小甜甜,你在干嘛?】
空荡荡的空间里,中间摆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。
随着镜头缓缓走进,甚至有人喊着恶作剧也要适可而止时。
沈夭夭开口了,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,而显得格外沙哑,“你们,要不要看渣姐的最后一面?”
弹幕很长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。
大概过几分钟后,才有了第一条弹幕:
——【渣姐账号被盗了,】
然后是第二条,【我穿越了吧,今天其实是愚人节?】
【好啦,渣姐,你真的是无瓶颈博主,快别闹了,出新英雄了,快来练练呀!】
【其实,我今天女儿要开家长会,我先走了啊姐妹们,下次见】
【对对,我也想起来,我今天还要陪我爸相亲,我先化妆了,我一定要把我未来的后妈拿捏住。只剩下零星几个。
她们亲眼看到一只白皙秀窄的手,缓缓地捏住了白布一脚,不等她掀开,那双手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。
沈夭夭发现自己没法掀开这块白布,她做不到。
她真的做不到。
无论是拿银针还是手术刀,她的手从不曾抖得如此厉害过。
她做不到。
“景御,我怎么了?”她回头。
看到景御端着海鲜面站在门口,眼眶红得要滴血。
“你怎么了?”她问。
景御眨了下眼,将面递给她,“面好了。”
沈夭夭想伸手去接,忘记了手里的手机,不经意地晃动,将手机从景御的那张脸上一晃而过。
“景御,你可以喂我吗?”沈夭夭摊开手,“我好像,拿不稳。”
景御心疼得无以复加,很轻地应下,“好,你站着别动,我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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